痛

隔着听筒，

听那千篇一律的语气：

卑微的道歉，

设想周到的计划，

关心的问候，

信誓旦旦的承诺。

我已经猜到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了。

是太了解他

还是他太不会掩藏？

“  对不起，我答应！这是最后一次借钱了，
   真的！过了这个月，我的财务就会好转，
   到时就可以欠你的钱还清！真的！相信我！
   还有两个月车就还清，还欠儿子的学费，
   只要还清车子和学费，我就自由了，

   到时一定可以把所有债务还掉。”

我变了。

变得冷漠，变得无情，

无情得自己也害怕。

一次又一次的同情被抵押变卖，
一次又一次的援助被当成理所当然，
一次又一次的付出被典当成廉价的信用卡，
需要时拿出来刷刷，用完了丢回皮包。

听他滔滔不绝，

当下只是冷冷回应：

“ 再谈吧。” 把电话盖上。

脑袋记忆重播上一次拒绝借钱时的情景。

“ 不是不借，那会害了你。”

“ 不借就不借！你有钱很厉害么！！”

“ 听我说。。。”

“ 少看不起我！等我有钱根本不会鸟你！！”

才刚刚上个月，

借了他一笔钱去拆掉之前车祸缝针的线，
谁知他并没有把那笔钱拿来看病，
问起时，说想去政府医院拆，

那边便宜，才一块钱。
那这笔钱呢？

支支吾吾，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要看政府医院为什么要借这笔钱？

那天明确拒绝了他的要求，

并且表明不会再借一分钱，
要他让我介入他的财务状况帮他理财。

“  我会理财啦，我只是不要！
   就好像一辆车，我知道怎么修理，

   我不要修罢了嘛，少废话！”

意料之内的反应，

理所当然的表情，

我沉默，很沉默。
疲倦了吧？我想，

要不然谁可以告诉我该说什么？

回到家已深夜，

把疲倦身躯泡在冷水里，

冰凉的冻水让我直打哆嗦。
洗毕，躺在客厅想痴了去，

脑袋疲惫，无法再作任何思考，

辅导他将近两年，

他的情绪反复好了又坏，
而我从当初的身体疲累，

变成心灵上的倦怠。

也许我真不了解单身爸爸的心声，

虽说他年纪比我小，
我这所谓长辈又进入他的世界多少？
但我一直把他当成家人看待，

一直都是。

开始胡思乱想，

担心他儿子会在怎样的环境长大，
不知道他会否一情绪又做出伤害大家的事情，
忧虑他会不会去吸大麻，

为了麻醉而流落烟花之地，
会不会。。。

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又想，

学习祷告把这一切交给上帝，
拖到很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不是已经死心？

已经麻木？已经心如止水了吗？
原来那颗深埋的心还是有感受的，

硬是痛了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