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 伍




小妹说政变那天工厂就关了,
大家被逼躲在宿舍几天,
后来街上游行抗议她也去,
算幸运吧,躲过几次烟雾弹。

不怕死吗?

怕啊,可是人多的时候没想太多。

工厂被烧那天是早上,
她和一班工友在里面休息,
忽然有人大喊火灾,
一楼烧起来出不去了,
只能从二楼屋顶爬过去对面工厂,
太紧急,什么都来不及拿,
只来得及拿走身份证和手机,
当晚她就买了车票,
冒险和几个同乡一路赶回家乡腊戌。

那时在马来西亚也是颠沛,
差点就要申请难民证,
千辛万苦回到缅甸,
本以为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
才过不了几年又发生政变。

好像没有看过小妹哭。

和我说起哥哥们和老板的压榨,
也只是一脸愤愤,叹口气,从不哭的,
岁月在她不过三十多岁的脸留下深浅痕迹,
我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她说不然在马来西亚借我名义买房子好了,
既然缅甸买个房子没有保证,
我说好啊,怡保的房子不错,地点也好,
说得好像明天俩就可以在怡保悠闲起来似的,
现实是我非大富大贵,她也朝不保夕。

网络上传说的缅北 KK 园区让人怯步,
“ 我就在哪儿附近工作,小哥。 ”
当然她没有诈骗,干的都是正当财务,
不过在那种地方或多或少也被牵连。
小妹说亲眼看过有人从园区逃出来求救,
可惜没有人敢出手,眼睁睁看着他被殴打,
带上车绝尘而去,电影般不真实的画面。

仰光工资不高,家乡没有工作机会,
要赚钱只好去到老街,也就是缅北地区,
小妹也不想在那种地方工作。

为了见我,她特意请假从缅北飞下来,
嘴上不说,我知道请假不容易,
短短相处几天,有时错觉回到大家都年轻的岁月,
那时我们都相信,相信明天会更好,
我们都爱大笑,狂笑,笑得眼泪飙,
如今见面我们也笑,
大笑,狂笑,一样笑得流出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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