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
本只想抹抹桌子,然后看见橱柜上的尘,
本只想排列书本,结果开始丢弃旧东西。
打扫是种病态,也是种疗愈。
2002 年,人在当时的 Kota Raya 等车回家,
K 和 J 走来搭讪,问有没有兴趣去教会,
奇怪他们怎知道我祷告想寻找神?
那是 20 年前淳朴的社会,没有人怀疑是诈骗,
我给了号码,他们联系了我,
然后我读了圣经,读到耶稣为我钉在十字架那课,
在 WH 面前哭得唏哩哇啦,决定受洗。
厨房下面的空间放了一堆锅碗瓢盘,
其实很少用,积尘许久,
一个一个碗碟搬出来清洗,
抹掉那里的污渍,蛛网。
既然已经清洗厨房,
不妨也顺便清理冰箱,
还有其上大大小小各纳物柜,
好不容易干净了,
抬头,发现从来没有洗过的抽风机。
一个星期,奉献七天给教会,
传福音,辅导,和弟兄花时间,查经班,
连约会也有教会帮你安排,
每天放工后的时间都属于教会,
回到家已经半夜。
如果一天不读经,不祷告,
就会有领袖来质问你,
如果很久不邀请朋友来教会就要和大家认罪,
如果因为回家乡或者公干等事而缺席教会,
会有很多弟兄姐妹和领袖不断打电话关心你。
如果工作经常要加班不能出席教会?
唯一方法就是辞职,上帝会供应。
觉得很有归属感,这是我的家。
很多衣服已经很久没穿,
放在衣柜好几年,拿出来看熟悉又陌生,
衣服已经很少,竟还可以清理出一整大包。
尤其是一堆因为活动而设计出来的 T 恤,
一些曾经以为很有型的衬衫,裤子,
不合身的,泛黄的,过时的。
很多当时觉得重要无比的东西,
其实只是用过一次就忘,
你不再记得,其他人更不会记得。
因为够 “ 属灵 ”,
我很快被选为小组领袖,
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很有价值。
经常和领袖花时间,
很快就可以帮人读经,
甚至为人受洗,
当有朋友因为我而受洗,
我觉得自己真是蒙神喜悦的仆人。
他们发现我会唱歌,写字也好,
于是成为了诗歌领袖,季刊的主编。
神选了我,
我是被选择的。
房间看起来干净,
其实很多隐藏的肮脏在角落。
衣柜上层堆置着很多灯管,
厚厚的灰尘让我一边扫一边狂打喷嚏,
接下来最耗费精力的是床,
床的缝隙,还有下边摆放的床架和床褥。
当我发现自己每晚睡在上面的床,
竟然有一层层的灰尘和污垢,
差点晕倒,当场把它丢弃。
曾经它们如此雪白明亮。
几年时间渐渐成为 “ 重要人物 ”,
台上唱歌,分享,甚至传道。
成为很多人眼中的 “ 明星 ”,
让我陷入莫名的优越感和虚荣。
不是没想过离开教会,
可是我不舍得教会里的友情,
不舍得这些辛苦建立起来的地位,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
害怕离开教会就等同于离开神。
教会虽然没有明说,
却在默认除了我们,其他教会都是不正确。
我好像忘记了自己最初受洗的模样。
家里其实许多东西不是我的,
有妹妹借放的钢琴,妈妈买的各种厨具,
还有小孩的玩具,漫画等等。
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总有牵挂,总有纠结,
其实想想这也许是人生有趣之处,
不是吗,若一辈子无牵无挂似乎太孤寂。
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放着放着就变成你的东西,
重点是该怎么处理和摆放好属于它的位子。
其实那种格格不入是一开始就存在了,
只是我在妥协,他人也在容忍。
没有人像我这样离开教会几个月去旅行的,
没有人像我这样去别的教会听传道,
没有人像我这样既喜欢诗歌又接受粗口嘻哈饶舌,
没有人像我这样可以和陌生异性单独相处。
被辅导几次,有问题的永远是我。
我继续攀升成区域领导,
曾经对抗,不满意的政策,
到我成为区域领袖之后,
却是照搬煮碗的要我的人去服从,
矛盾的一边不喜欢,一边强逼他们遵守。
站的位置越高,越迷失,
Alex 去世后,我和 Philip 的斗争开始,
都是权力,都是自我追求,都是捕风,捉影,
可笑的还自以为做着正义,讨神喜悦之事。
疫情是个照妖镜,
像一场大火把人心烧出来。
有些污垢如果从来没有觉得是污垢,
它就不会存在。
打扫了两天,
我病态的寻找还有什么可清理。
墙角折叠的缝隙,
插座和按钮上的指纹,
洗衣机里里外外,
每片玻璃上的痕迹与尘埃,
笔筒里的每一支笔是否还有墨汁。
其实污垢一直都是污垢,
只是你视而不见,你与它同而化之。
啊,窗帘,床单,沙发套。
浮浮沉沉好几年,
也许他们也厌倦了我的反反复复,
也许他们真的不知如何改正我的愚顽,
也许真的是我们彼此都太疲倦。
幻想中离开教会的那种恐怖情绪没有出现,
除了些许失落之外,一切平淡如斯。
没有和教会领导 Steven 说一声,
却是和他老婆 Fyon 说,
也不详解,也不带任何情绪,
只是简单说声谢谢这些年的照顾祝福之类,
对方也只是简单的回一句很遗憾,
愿意和我花花时间,我知道那只是例行回复,
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回一句,
从此各自安好。
还是会伤心,毕竟 20 多年岁月,
毫不夸张的说,我的青春都给了教会,
最美好的时光都是在教会发生,
这里给了我信仰的基础,
给了我曾经美好的友情与爱情,
这里是我遇见耶稣的地方。
也许上帝知道我的心早已不纯正,
所以要我离开。
厕所最后一天,
马桶,洗脸盆,
地上和墙壁的每片瓷砖。
用过忘记丢掉的洗发液,面霜,
水管上的水渍,起毛的牙刷。
一支支钝了没有丢弃的刮胡刀,
许多残留的胡渣其上。
终于完毕,瘫在客厅,
手掌脱皮刺痛,一种满足感却油然而生。
打扫完了,就永远干净?
尘埃永远不会找上门?
最多可以维持几天?几星期?
没有永远干净之地,
那是你自己纪律才可达致之目标。
空荡荡,如此简洁就好么?
难免空寂,
或许买个沙发,一瓶花,一幅画,
一些有趣装饰,换个颜色的灯,
打开窗,融进一道月光,星辰,清风,
未为不也是一套家具。
开始新生活吧,旧事已过。
污鬼离了人身,就在无水之地过来过去,
寻求安歇之处,却寻不着。
于是说:我要回到我所出来的屋里去。
到了,就看见里面空闲,打扫干净,装修好了,
便去又带了七个比自己更恶的鬼来,
都进去住在那里。
那人末后的景况比先前更不好了。
这个邪恶的世代也要这样。
马太福音 12 章 43 - 45 节
打扫是种好习惯啦,而打扫完后往往会觉得心情很舒畅,感觉像爬完一座山,或做了一小时的有氧活动一样。关于宗教信仰,我的经历是---我们不是被选的,我们是自己选择的。那些被神啊被天地选的说法,给我的感觉就是一种让你入局投入参与和相信的说法而已。当然,这也不是一个好事或坏事,因为是好是坏最终还是由我们来自己定义的。我以前也会觉得是一种缘分,就是刚好在你的人生关卡受卡住的时候ta这样巧妙来到了你的面前,现在才醒觉一切都是自己内心空虚和不知足的一种感召吧。人生真的是一场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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