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March 31, 2014




少了莫卧儿,印度将不再是印度,
所以故事还是得从很久很久以前的莫卧儿王朝说起。

莫卧儿( Mughal ),
是印度皇朝最辉煌糜烂的时期,
但寿命很短,
只经历荣耀的六代就走向灭亡,
他们是有突厥血统的铁木真后裔,
伊斯兰从这里开始传入印度。

很多著名建筑物都是莫卧儿时期的产物,
比如著名的泰姬陵,
还有我正在前往的法特布 • 希克里 Fatehpur Sikri。

当时的王朝传到第三代,阿克巴大帝。

已达花甲之年的阿克巴,
多年征伐取下江山,
享尽天下荣华,
国力财力已达巅峰,
却为一样事深表遗憾,
就是苦无子裔来传承。

这时候一个叫做希克里的先知出现,
他愿意为国王祈福,
牺牲自己的儿子为祭品,
换取一个儿子给国王,
而且预言不久阿克巴必得一子,
神奇的是,
不久后阿克巴果真得到一子。

为了感恩,阿克巴大帝决定迁都这里,
并把城堡取名,法特布 • 希克里。

法特布 • 希克里作为王都,
只是很短暂的时光。

当阿克巴率领举国上下,
迁到这座耗尽人力物力建好的城堡时,
才发现此处严缺食水,
贫瘠的土地难以安居乐业,
无计可施,只得舍弃,另觅他处为王堡,
独留祭司驻守。

就这样,人民历经千山万水,
长途跋涉来到,
又一次经历同样的路线回到原地,
想当然而,
这座古堡也逐渐没落、尘封、
慢慢走入历史中。

是当时的人民太懦弱不敢反抗?
还是以前的帝皇太有魅力?
这一来一回,光想象就觉累。

古堡现在剩一片残岩败瓦,
当年雄霸一方的朝代,
现在是游客践踏,生意人叫卖的场所,
一只瘦羊孤独拜访荒地,
咩咩叫声伴着萧萧风声回荡空中。






莫卧儿另一著名遗产是风之宫 Hawa Mahal。

之所以叫风宫在于它真的很通风,
严格来讲,风宫只是一面墙壁,
其实该叫风之墙。

墙面开了很多窗口窗花,
空气流通凉爽,
五层楼,层层窗花皆不同,
越往上,窗花越精致细腻。

风之宫乃为了女人而建。

古时候,她们不被允许出门,
一辈子只能呆在家里等候丈夫归来,
于是建了风宫让不能出街的皇后公主,
躲在墙后,
通过细小的窗花窥看外面的世界。

就算一辈子不愁吃住,
但无法亲身体验这个世界,
听起来一点也不幸福。

而事实上,
印度的女人似乎到了现在也并没有活得很自由。

那么美丽的建筑物,
却有着如此悲凉的曲调,
来到风宫内部,空荡荡的没有房间,
没有厅堂也没有起居室,
只有很大一片广场和庭院。

什么都没有。






风宫是美丽,
但她让我联想到一个美丽而没有灵魂的女人。

美仑美奂的外墙,
内部只是空壳,
除了窥看外头风景的作用,
再也没有其他用处,
既不能住人,
也无法保护家园或储存物品。

这里没有留下一首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没有扑朔迷离的诡异事件,
没有国恨和家仇,
没有公主爱上穷家人的童话。

看完了风之宫和法特布 • 希克里,
我的心似乎也空空的,
一阵风呼呼吹过,发现什么都不曾留下。



Sunday, March 23, 2014




不知是懒惰,
还是觉得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印度处处都有座城市皇宫 City Palace。

我在德里看到 City Palace,
斋蒲儿看到 City Palace,
人在乌代蒲儿,
现在要参观的这间也叫 City Palace。

后来的后来才知道,
全印度有各大大小小 City Palace 散布其间。

这是最舒服的季节,
天气暖洋洋,
坐在酒店阳台,
鸟瞰那座浪漫唯美的湖之宫殿。

惊叹古人怎么把面积如此庞大的湖给挖掘出来,
那该消费多少人力财力?
望下去,湖宫静静躺着,也许太远了,
它看起来好小,看不出什么华丽高贵,
但只要一和周围的穷苦对照,
立刻感受到其中悬殊。

纯白的湖之宫,
像个孤傲的王子,昂然伫立王座上,
把四周的穷困悲苦给隔开,
仿佛宣告他的尊贵不是等闲人可以靠近。

对穷人来说,那是天堂般的所在吗?






城市皇宫现在成了博物馆,
政府接手潘王成为名义上的代理人,
早已不再是王公诸侯统治的年代,
潘王的后人回归社会,只偶尔回来小住。

但是脱下统治者的外衣,
这些贵族的后代依然享有荣华富贵,
种姓制度把他们保护得很好。

City Palace 入口处幛显着过去的皇者气派,
那不知觉流露的霸气依然嗫人。

相比其它州属,
乌代蒲儿的人民较为富裕,
这可从他们脸上隐隐散发的傲气看出来,
我不要求每到一个地方,
人人要对我屈膝弓背,笑面迎人,
可心里却总是怏怏。

宫殿顶端是一座花园,
绿树翁郁,青草扶疏,
衬托几张宫廷长椅,
阳光照出草的香气,
光晕中散发一阵幽情,
我坐在椅上晒日光浴,
呼吸着绿草混着墙壁的古朴气息,
游览王室的豪华生活 ,越发翳闷,
望着雕栏玉砌,我的审美观几达饱和,
没有空隙塞进一丝赞叹。

这是天堂,富人专属的天堂。






皇宫外,
就是通往湖之宫的入口。

富丽堂皇的排场硬是把我矮化下来,
工作人员雪白的制服仿佛映照出我身上的污迹和灰尘。

“ 请问可不可以租船到湖中央看看?”

“ 船只供住宿的客人,你有预定吗? ”
冷冷的回答。

“ 呃,没有。。。 ”

“ 很抱歉,房客的预定已经排到明年,请务必趁早。 ”

连价钱都懒得告知,
流浪儿无谓自讨没趣。

“ 那是很贵的,先生。 ”

临尾加了那么一句,
有一刹那我觉得自己成了贱民。

还是礼貌谢过,
经过旁边一间相比湖宫稍微 “ 低级 ” 的餐厅,
瞥了下菜单,一两百块只够我喝一碗汤。

来到宫殿外的大草场坐下,
仰望这座古老堡垒。

太阳偏西,
落日余辉从宫殿后方点点透射,
看着逆光中的宫殿,
那浪漫,那尊贵,
神圣不似人间之物,但我知道,
一旦走出这大门,
外面又是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那是人间,穷人专属的人间。



Thursday, March 20, 2014




从车站走出来,
我累得不想多说一句话。

普西卡没有直通车,
要搭一小时车到阿杰梅(Ajmer)转站,
再花八个钟头一路颠簸,
来到这个号称印度最浪漫的城市,
乌代蒲儿。

时间不早,
手机标示着 7.30pm,
肚子好饿,天气冷得我想继续留在车里。

印度的司机似乎都一个样,
每次说了目的地,
一声 No Problem 后还是被他带着游花园。

今晚我们陪这个司机游了整晚,
适逢当天是庆典,各地游客涌来,
旅馆住满了人,
找了很久都没有投宿点,
便宜的一早租完,剩下的又太贵,
终于我们妥协在一间有点贵又不是太喜欢的旅社。

头痛得像快炸开。

下了车,
司机竟然要我给多一倍的钱,
说刚刚去了太多地方,要补回车油,
还来不及反应,F 立时发火,
说开始就讲好这个价,
谁让你多事转来转去,
说完气冲冲走回房间。

司机明显理亏骂不过 F,
转而向我诉苦,
大厅里其他客人向我们观注着,
头痛剧烈加倍,无力争论,
给了他多一点的钱,
说 “ That's all, please go ” ,
只想躺下。

放下行李,
大伙出外找东西吃,
饿了一整天,
早已没力气思考,
刚踏出门口,
旅社老板就嬉皮笑脸跟我们先要求一半租金,
其实也非什么大问题,
只是以往的旅社都是 Check Out 当天才还清,
这位老板的行为硬是让人不舒服起来,
感觉不被信任似的,
跟他说用了晚餐后就给,
语气自然便是不好。

这城市怎么了?

夜已深,多数商家关了门,
走了一段路,
随便在一间餐馆解决就算。

从前天开始,
Y 的健康就出了问题,
发烧、咳嗽、喉咙痛,
在普西卡时,她大半时间都在休养,
点餐时,为了侍应一直弄不清她要的食物抓狂。

印度人的饮食概念跟我们是南辕北辙。

烤面包永远是一片烧焦的黑色物体,
汤是一堆浆糊,
菜总要切得很细很细,
我好久没咬过一大口青菜了,
最后把要点的东西画在白纸上,
他们总算给弄明白,
也不知到底谁在麻烦谁。

本以为能够平静片刻,
这时 F 又提起刚刚的司机,
说幸好没有被骗,她不知道我给多了,
看见刚才那一幕的 K 冲口而出,
说其实我多给了。

“ 什么!你做么酱笨! ” F 气疯了。

“ 又没打算要你出,多的我自己给!”
头痛得不想争论,只想息事宁人。

“ 不用!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给!” F 很不开心。

气氛僵在半空,其他人不敢出声,
她气我随便大方,我气她咄咄逼人。

这城市怎么了?

Tuesday, March 18, 2014




S 问我何时再来印度?

归来一段日子,
生活被忙碌 ( 盲目 ) 塞满每寸空隙,
工作、教会、交际、上课、聚餐。

人可以离开框框么?

每个晚上,
当我拖著疲惫身躯软瘫在床上,
在阖眼之前,
用一刹那短暂时光试着整理思绪时,
我仿佛又回到恒河梯阶呆坐晒太阳,
亦仿若迷失在新德理错综复杂的陋巷里。

我受不了印度的荒谬,
却荒谬的爱上印度的荒谬。

抵达德理的晚上,
一种陌生却熟悉的感觉来袭,
总觉自己早已来过那巷口,
看过那盏街灯。

夜很冷,一踏出机场 ,
大群的人涌到你面前,
叫嚣哀求,强抢行李,
虽然早有准备,依然感觉恐怖。

四周一片白蒙蒙,分不清是烟是雾,
半夜的路上很安静,
但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来到高速公路,眼前画面立时切换,
路上开始挤满车、马、人、牛、羊。

全在一条路上。

司机左冲右撞,
一丝放慢的念头也无,
前面明明是冲不过的车群,
在我还没回神的当儿,已经飞闯过关。

想起印度旅游局的官方宣传语:
“ Incredible India,Everything is possible。”

那是个没有框框的国度。

这块土地很早已经出现梦里,
说不出为什么要来,
终究,是来了。

这里的印度人不是大马看到的印度人,
这里的印度话没有熟悉的腔调,
这里的 Charpati 不是我吃过的 Charpati。

落脚地叫 Pahar Gahnj,
类似泰国考山路或吉隆坡茨厂街,
背包客聚集之地,后来的后来,
得知是德里最脏最乱的地区之一,
那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德里,以前一直把它读成 Del ~ Hi,
现在才知是 De ~ Lhi 。
仅次于孟买的第二大城市,
作为首都,
它的繁华和混乱是一体两面,
莫卧儿时期的旧德里,
摆脱英国统治后成立的新德里,
两个地方呈现了极端的镜头,
旧区保留着古老文化和生活方式,
新区则处处呈现出文明发展洪流下的古怪面貌。

路边一个小孩对我笑得灿烂。

气温六七度吧,
我把自己裹得粽子也似,
他只披件破衣,连被单都没有,
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开心。

笑,就只是笑,
陌生人给予的怜悯,
是他每天的日常,
是我心里多余的煽情,
旅程刚开始,背囊还轻,
接下来的路途,
背上的包袱可不能被煽情填满啊。

“ 我没离开过。” 回答 S。

Thursday, March 13, 2014





“ 次日早晨,天未亮的時候,耶穌起來,
  到曠野地方去,在那裡禱告。 ”
  马可福音一章 5 节


凌晨六点,
路上的车多得叫人心慌,
不管往那个方向都是车潮,
废气,
把清晨短暂的清新给磨灭怠尽,
司机们烦躁不安。

我在寻找安静。

家里每个早上喧七闹八的,
忙 BB,忙家务,忙找工,
太多声音弹跳,
太多光彩充斥眼目。

我需要安静。

只有安静,
才能找到力量和勇气,
面对这世界。

可路吵杂,人焦乱,
公园,
不是人满为患就是围了起来,
森林太远,城市太挤,
这个喧哗的世界,
要觅一处宁静竟如此卑微?

寻寻觅觅,
像跋山涉水,
像千里迢迢,
来到一小学大门外,
孩子们上课了,
候车亭安安静静等在那里,
隔开熙攘,隔开荆棘。

象缺氧许久的鱼找到水源,
我坐下,缓缓呼吸。

祈祷。

一种久违的平安来到心底,
象失联多年的朋友,
想许久没对话的父子,攀谈起来,
谈了好久,好久,好久。。。


。。。。。。。。。。。。。。。。


这是她第二次为我祈祷。

因为也只见过两次面。

她的声音总叫人得安慰,
静听,慢说,不批判,不纠正,
明白我的孤独,明白我的远方,
明白我的软弱,这就够了。

“ 你走的路不简单。 ”
我看到她眼里的接受与宽容。

人来人往咖啡座,她为我祈祷,
没有亢长,没有扭捏,
简短,清晰,真挚,诚恳,
单单为我祈祷。

谢谢你,过路的人,这祷告并非路过,
是留驻心底。


。。。。。。。。。。。。。。。。


和阿弟两人坐在公园滑梯上,
盘膝祷告,
他一如往常不擅言令,
不会开解,不会鼓励,
不懂得给予辅导。

可是他会陪我祷告。

不管这里那里,
不管清晨夜晚,
是雨,是晴,是逆,是顺,
他陪我祷告。

当你无法面对这疲惫不堪,
麻木不仁的世界时,
记得,有人在为你祷告,
当你失丧,或光荣,
当你被崇拜,或被唾弃,
当你风暴,或遇晴朗,
记得,去祷告。

象失联多年的朋友,
想许久没对话的父子,好好攀谈,
谈好久,好久,好久。


“ 有极多的人聚集来听道,
  也指望医治他们的病。
  耶稣却退到旷野去祷告。 ”

   路加五章 16 节

Wednesday, March 5, 2014

答案




“ 旅客要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
  才能敲到家门
  人要在外面到处漂流,
  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

《 吉檀迦利》 泰戈尔。


生命没有答案的时候,
就去旅行吧,它会告诉你答案。

Saturday, March 1, 2014

八大漁村




半港 Hutan Melintang

八大渔村快消失了,
去看看吧。
T 说。

这片土地,
没有什么永垂不朽的东西,
街道。树林。山岭。感情。
想想,还真无奈。
做为八渔村的入口,
城市化的半港,
只剩丝丝碎碎的咸鱼味飘在午后热风。


四条港 Parit Empat

摇摇欲坠的木屋外,
只晓福建话的阿嬷拍打凶狠吠叫的狗,
说不用怕,不咬人。

“ 少年朗唔爱抓鱼,当今是外劳做咯。”
伊讲。

一排排的木板屋,人去楼空,杂草丛生,
和周遭的荒凉融为一体,成了风中的景。


巴眼硕 Bagan Pasir Laut

太原此堂号真冷门,未曾见过。

好奇询问,说是王家,
隔壁阿婶饶有兴致跑来八卦,
说汝南是丘,琅瑜乃符,沛国为朱。

和渔村一样,
姓氏堂号即将消逝在下一次的轮徊里。


巴眼里拔 Bagan Lipas

猴子多得恐怖,
它们在树梢间跳跃,
虽不攻击人,依是害怕。

海鸟停驻枯木头上,
冷看我们的侵入,
四脚蛇,弹涂鱼,贝类,
在屋脚下散步。

还有罕见的鲎,
阿婶检起一只任由观看,
奇怪的生物,
她不知道这叫鲎,
只说大家都 hou,hou 的喊,
上帝为人类创造大自然,
人类和大自然却陌生得可怜。

一只渔船搁浅。


双吕江 Sungai Belukang

吃了著名土刹粥,
也还好。

餐馆外,
一片野蕹菜铺满大地,
回程途中特意停车拍照,
他们喜欢在屋檐下雕刻双喜为装饰,
木刻的双喜,朴素,粗犷,
于我简单,却踏实的感觉。

像结婚。生子。
像生。老。病。死。
那么简单。


双溪杖 Sungai Tiang

双溪仗的人潮和生活气息让人松口气,
走过一个又一个凄凉潦落,
我极度渴望嗅闻人间烟火。

原来,早就回不去荒凉,
却还催眠自己不属于喧嚣。

可笑。


双溪武隆 Sungai Burung

正是渔船回归时刻,忙碌的码头。

渔人泊船收网,鱼儿垂死挣扎,
想尽办法呼吸最后一口空气,
总要想尽办法呼吸每一口空气。

不是吗? 生活还在继续。


马眼拿督 Bagan Datoh

在许多不同的地方看过日出,
却不曾看过日落。

尽头了,
海湾的码头好多人垂钓,水母。

水母?

趋前望下,水母涨大如降落伞,
一整群,一整群,
壮观的划在急流中,
它们手拉手,
一起飘向那片金光闪闪的夕阳,
这辈子看的第一个夕阳,
怎么漂亮得如此过分。

日出,日落。生活在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