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November 30, 2012

去印度吧




滞留老城青年旅舍,
呆坐走廊藤椅上镇日,
陷入椅子深深的皱褶里,快变成墙纸了都,
依然不懂下一站风景那里。

也许 Nicholas 真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这个从第一天就被我冷漠对待的旅人,
也许旅程走到这里我终于甘愿歇下太拖曳的背包,
两人好像首次遇见般攀谈起来。

深深深深攀谈,
话题不知怎的就绕到了印度,
神奇的印度。

“ 去印度吧。 ”

他用成功履行使命的口吻对我说。

“ 印度。 ”

心里响起一把声音,
啊,印度,
那里总让我找不到答案,
那里总有我的答案。

Saturday, November 24, 2012

你叫甚麼名字?




他一直跟着我,
从我拐进贴着禁止吸烟的那个巷口开始,
不带恶意的,只是好奇,
带着些许战战兢兢的跟随。

我滞留在喀什多久啦?

“ 你多大? ”

他笑笑, 没有说过一句话,
给他看我拍的照片,
露出无比灿烂的笑颜,
来了这城多久,乌云也缠身多久,
这是久违的阳光啊,
虽然只是轻微一点曙光,也够了。

终于买了后天前往和田的车票,
我并不想去和田,
也不懂和田是什么鬼地方,
我只要可以离开这座城就好,
快疯掉。

路,总该走下去。

喀什七点。

天空明亮得好似 K 城五点,
买了车票,漫无目的走路回旅舍,
旅途走到这里,目的地是那里已经不重要。






摇摇欲坠的这座土黄色城堡,
孤零零矗立在四周都是钢筋水泥,
高速公路包围的空地上,
远观,像一张手工粗糙的合成照片,
跟周遭景色不搭档的并存着。

入口处标着入门票票价,
无人。

无意游走带来的惊喜总让我乐此不疲。

惊喜一,原是座需要花费才能观赏的古迹,
惊喜二,无需购票。

“ 他们放工回家咯。”

入口处一老汉扯着沙哑嗓子道。

土黄色的维吾尔建筑叫人着迷,
那是跟大自然融合的颜色,
鲜艳的蓝,红,青只点缀的出现在窗棂边,
门口上,喜欢门,古朴的木门,
黄昏时分,它们纷纷打开了,
妇女和少女或站或蹲,在家门前轻轻闲语,
都不太理我,一如往常,
除了小孩,他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平日购票口开门的时刻,
这里每扇门窗应该都是紧闭着的吧?
也许只有这个当儿,太阳慢慢下山的时候,
她们才能稍微舒展那让游客观赏和应酬了整日而紧绷的脸孔。

“ 你叫什么名字? ”

他笑笑,不答。

旅途走到这里,名字已经不重要。



Friday, November 23, 2012

艾提尕爾失憶者




你发现自己全然忘记了所有艾提尕尔的回忆。

整理照片,
你惊觉不曾拍过任何一张她正面的样子,
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进入里头溜达,
外面的牌子好似写着 “ 不准进入 ” ?
连艾提尕尔这个名字也是后来上网查询才回想起来。

你去过这里呀。

但你只记得坐在清真寺外的一家子,
嬉戏闹闹不像一般严肃宗教场所,
记得广场上哭喊妈妈的小女孩,
留着典型的维吾尔光头,
还有不断游说你买下那些颜色灿烂,
看起来很假的蛋糕的小男孩。

那天天空原来还蛮蓝。

完完全全遗忘有关这座寺庙的点点滴滴,
琐琐碎碎,可怕的健忘症。
遗忘了不该忘的,却怎么总记起那些不该想起的?

该死。



Tuesday, November 20, 2012

下個路口,轉彎?




闷热的喀什昨晚终于下了一场大雨。

狂风暴雨中沉沉睡去,
天微亮,在一股莫名不安里醒来。

你知道自己在为前方未知的路而焦虑,
曾经想走就走,想留则留,如今为了谁而踯躅?

好大的雨,
之前难耐的酷热象发了场仲夏之梦,
那么大的雨,能把心里的疑惑一并洗净吗?

Saturday, November 17, 2012

他們不喜歡我




他们不喜欢我。

走进一间餐馆,
叫了最爱的拌面当午餐,
新疆拌面是最棒的,
比馕还好吃,我嫌馕太硬,
整间餐馆只有我一个汉人,
侍应和食客看我的眼神很怪。

这些都是事后才发现,
后知后觉让我避开很多灾难。

那些充满敌意和不善的眼光,
那些僵硬和不自在的动作,
侍应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招待我,
走过大街小巷,
男人女人没有开怀的与我交谈。

他们以为我是中国人,
以为每个汉族就是中国人。

他们不喜欢中国人。

我不是中国人,
虽然我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我不是中国人,
不曾因中国的强大崛起沾光似的窃喜过。

不曾。

在中国旅行,
最怕遇见那些知道我身份后,
追问我对祖国强大身份认同和赞许的眼光。

“ 奥运会是不是很棒。 ”

“ 中国有太空人,很厉害吧。 ”

“ 马来华人真可怜,你们是二等公民吧? ”

没有人对我笑。






投宿的青年旅舍处于老城区,
几百年的历史文化遗产集中地。
每天外出,
抬头就见一整排正在铲除中的老街,
轰轰隆隆。

“ 几百年历史咯,政府要拆掉起新大楼。 ”

旅舍的维吾尔小伙子毫不在乎的对我说。

一旦越过老城,
你就会看见四线车道的大马路,
周围是望不见顶端的高楼大厦,
一间一间霸级市场林立,
再往前,是人民广场,
毛泽东人像高高耸立。

街上经常有人殴斗,
都是维吾尔人,
汉人都很忙碌,
他们衣着光鲜,提着公事包,
匆匆掠过这些整日在街上无所事事,
衣衫简陋的维吾尔人,
人来人往之间,
想起早前对我说 “ 二等公民 ” 时露出睥睨眼神的中国人。

我离开豪气宽阔大马路,
又回到狭窄古朴的老城。

土黄色的老房子,
在逛一圈回来后,倒塌得更多,
走过每家窗口,
那些精致绝美的雕刻,
上百年的祖先智慧 ,
如粪土,如尘埃,
神之手一起一落间,拆毁了。

终究来到喀什,
这个维吾尔人比汉人多,
不再那么“ 中国化 ” 的地方,
我却莫名记起在乌鲁木齐戒严的那段日子,
连出街买个面包也提心吊胆,
无法上网,与世隔绝。

失去自由的人,连灵魂也会变得疲惫,
他们是否太疲惫了,
所以无法对我开怀的笑?

他们依然不喜欢我,
我连拍照都鬼鬼祟祟,
像个闯入他人后院的贼,
偷偷摸摸,想要盗走什么似的窥探这座城的模样。

黄昏,
疲倦的小偷坐在街上看着一个孩子,
他终于对我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纯真笑容。



Friday, November 16, 2012

喀什




喀什闷热难挡,
那几天,我在黏稠稠的夜晚中醒来,
在黏稠稠的早晨里睡去。

不到喀什不算来过新疆。

每张旅游册子上那么写着,
所以我来了,怕错过什么似的,
披星戴月来了。

怕输的旅人有时很可悲。

可是喀什的确很 “ 新疆 ”。
在乌鲁木齐和伊犁,
汉人比维吾尔族还多,
所谓维吾尔街其实是一条作假唬弄游客的地方,
名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
汉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
维吾尔人反倒像个二等公民萎缩在城市卑微的角落。

来到喀什,大街小巷,天桥路上,
民居商店都是维吾尔族的天下,
于是你才第一次真正感觉自己是到了新疆。

怕输,未必是件可悲的事。



Thursday, November 15, 2012

螃蟹的孩子




坐了两个小时电动火车到巴生港口,
再花半个小时的船程,
抵达螃蟹岛时已经是中午一点,
来那么简单的地方,竟花去我近三小时。

被砍菜头, 吃了很贵的午餐后,
龙神号哭, 泪水大得我狼狈避走屋檐下,
傍晚有约, 必须赶在六点前回到 K 城,
扣掉回程, 最迟三点就要离开。

结果风尘仆仆到达, 却是赶着离开,
还下那么大雨, 连走马观花也做不到,
实在有点泄气。

无聊站在走廊,
心里细细碎碎念着, 怨着, 慌着。

浪费整天时间金钱

这雨要下到几时

早知不来

现下怎么回去

哎哎哎啊  

恍惚,迷朦,
吵杂的雨声中,
阵阵清脆的喧闹从桥的另端穿透而来,
白朦朦水气里,雷声轰轰,
三两身影在雨中横行乱窜。

放学咯, 螃蟹的孩子们出洞了。

男孩脱光衣服在水中追赶跑跳,
不为任何理由的扭打着,
女孩穿着湿淋淋的校服追打男孩们,
雨水顺着水管奔流, 成了瀑布,
 螃蟹们在其下冲涼,
他们用雨水擦脸,他们推弄彼此,
他们大喊大叫,他们快乐叫嚣,
没有人担心受凉,没有人在乎雨会下多久,
没有一个大人出来喝阻。

我依然站在屋檐下。

曾几何时,我也豢养过一只螃蟹,
曾几何时,每只螃蟹都爱雨水, 
为什么长大后却变得怕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