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在廣袤裡




他走在一片广袤里。

还没有去蒙古之前,这里是他的宽广,
后来去了蒙古,这里依然是他的宽广。

蒙古是他未竟的宽广,
而这里是他最初的宽广。

他的年少岁月布满灰沉,暗晦,
没有朋友,没有亮眼成绩,
没有运动场奔驰的荣誉,
没有太多令他开心的回忆。

没有青春。

他隐藏自卑,用骄傲来抗拒这个世界,
唯一喜欢的就是游荡。

游荡可以忘记考试最后一名的羞耻,
游荡可以逃离运动场上被同学忽略的难堪,
游荡的习惯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培养起来。

这片宽广就是在游荡的时候发现的。

一望无际的甘蔗园 ,
连绵蔓延到天际,像似没有尽头,
他从来不知道家乡至北之处有如此广袤的存在,
那么大,那么广,
似乎所有委屈和伤痛,所有愤怒与秘密,
都可以交托于这整大块的秘密花园。

他奔跑,他欢笑,
他狂叫,他躺下,他翻滚,他流泪;
这里没有人拆穿他的骄傲与哀愁。






他带她来这片宽广,
他知道她会喜欢这里。

也许全世界只有两个傻子会爱上甘蔗园,
那么一大片供他们尽情撒野的境地,
奔跑,欢笑,狂叫,躺下,翻滚,流泪。

他们从来也不懂要从那里开始走,
要在那里结束。

就像他们怎么开始,
后来又怎么结束。

她是个受伤的兽,从眼睛看得出来,
他于是知道她会爱上这片广袤,
只有受伤的兽才会来这里疗伤。

两人像末日仅存的孤兽,彼此取暖,
又总是莫名其妙的要消灭彼此,
都太年轻,太幼稚了,当时。

走到某个定点,两人总因为天黑而折回,
留下一次一次未竟的途。

也没有特别约定过,
只随口的应允着下次再来,
彼此一厢情愿的以为,
这块宽广就该永远为了他们留驻在世界尽头。

然后他长大了,离开了;
他走,她留。
然后他回来了,却是她长大的时候,
轮到她走,他留。

两人一而再的玩擦身而过,乐此不疲,
并相信甘蔗园会是他们今生的守候。

城市的拼搏,生活的压力,
他知道她住在那里,却不曾找过她,
她如是,把他的电话删了又加,
加了又删,幼稚的两人,
然后一些误会,然后一些误解,
谈后一些愤怒,一些难过,
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得比甘蔗园还遥远。

那片彼此约定要回去的广袤,就此搁浅。






“ 听说要全部烧掉,改种烟草。 ” 妈妈说。

假期回家时,妈妈一面煮饭一面无意的说起,
坊间流传糖王被政府狐党利用肮脏手段夺走甘蔗园的故事,
大家都说政府这次铁了心要剥夺糖王财产,
糖王含恨离开大马。

谁在乎糖王!谁管他亿万身家!
谁理会当中的黑暗游戏!

甘蔗园呢?

他不喜欢政治, 厌恶政治,
逃避政治,从不在乎谁打谁,
越不喜欢的东西,偏偏就是夺走他至爱的凶手。

他以为宽广不见了,
开始心慌,开始不知所措,
发了信息给她,不知道谁可以帮他,
他和她仅有的

他一直以为那片甘蔗园会永远在那里守候,
她一直以为那片宽广是他们永远美丽的约定。

她哭了,为什么?她问。
他也哭了,但是没让她知道,骄傲的男人。

也许全世界只有两个傻子会为了一片不相干的宽广而难过。
如此无助。






他和她走在一片广袤里。

两人终于相遇,
在失散那么多时日之后,
像两只失散天涯的兽,寻觅摧毁的家园。

在它还没消逝之前,
两人去了一趟甘蔗园,为一些永垂不朽。

世上真有永垂不朽?

他们不知道,不愿知道,不能知道,不敢知道。

似乎为了让他们抵过热辣的阳,
还有漫长而不太舒服的红泥路。
那天天空阴凉,风缓缓吹过,
不疾不徐,像两人的步伐。

“ 我们走到尽头。”

“ 嗯。 ”

那次游走,他说着什么,她听着什么,
像失散已久的二兽,彼此专注的聆听与述说。

那次游走,她梦着什么,他想着什么,
要追回遗忘许久的森林。

那次游走,她终于遇见他,他终于遇见她。

那次游走,他们还是没有一起走到尽头,
他她,走在一片广袤里。



Comments

  1. 至少曾经回来过。。。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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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这故事让人跌入无限惆怅的意境里. 一边读心里一边希望这故事也像这甘蔗园般,一直延续;无线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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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可以編出接下來的劇情嗎?他她常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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