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灰塵史

读張柏榗的书，

勾起那几年跟他同住的回忆。

怪咖一个，人群中沉默寡言，

却不时冒出几句让人惊艳的金句，
有才华，会画画，常年趴在桌上涂写，

我偷看过，不懂写什么，
说起来我的文学启蒙者是他，

大江健三郎，米兰昆德拉都因他而起。

大伙叫他 Hor 佬，因为来自 Johor，
整天跟我说他多么喜欢看舒淇的三级片，

（ 太露骨恕不节录 ）
我们同床了三年，一直到毕业。

别想多，

他只是我读艺术学院时期的室友。

之后大家各分东西，

他回家乡峇株巴辖，我留在这里追逐红尘，
一直有联络，电话，短讯，聊有的没的，

也许在一群 “ 俗不可耐 ” 的室友里，

我是比较 “ 不俗 ” 的吧？
又或者纯粹怪咖吸引怪咖， 所以才保持上了联系。

后来电话被偷，

连带里头的联系号码也一并偷掉了，

尝试找回他，始知此人极神秘，
没有脸书，没有 email，

朋友中竟无一人保留他的电话，就此失联。

如此断了来往四五年，

那天逛书局时意外发现他的新书，
这家伙还真出版了自己的小说。

我承认买下来是念在旧情，
而且有点奇怪的期盼在字里行间，

找到一丝丝他写读书时期的故事，
当然他并没有 （ 或我看不出？ ），

买了，读了，一如当年，不懂。

始终无法投入马华文学，
总觉一旦抽开那繁复的文字结构，

剩下的只有苍白干瘪的故事，
《 世界灰尘史 》 还是好看的，

少了一众马华作家龚万辉，黃錦樹的枝叶繁茂，
他是轻落的飘叶，

如一朵朵开在草地上的野花，读起来轻省得多。

《 彻夜追踪战死的游击队员 》，

说一个穿越时空的人访问马共成员，
《 古屋 》 说两只徘徊不去的鬼，

《 雨城手札 》 ，《 林码头 》 说些旧情，
内容科幻有之，爱情有之，

历史有之，大多书写峇株往事。

忽然想起某夜他开恩给我读他写的文字，

看完后我丢回去说不懂，
他受不了我的孺子不可教，猛翻白眼。

时光荏苒，

当年的少年郎各自有了舞台，
而我依然不懂他在说什么，

或还真如他所言，俗人一个，

知道他在文学路上找到一片天，

知道他结婚了，过得好好，心里为这老友高兴。

穹苍天际，世界本如尘埃，

我们疯迷，我们伤心，俗也好，清高也罢，
最后还不全都要化作毫不足惜的尘埃，
书末，只想问他，

喂，Hor 佬，那篇 《 三叶虫之谜 》的女生是不是舒淇来的？